【编者按】为更高质量推动旧住房更新，环保设备传承修缮匠心技艺，守护城市民生福祉，“房可圆”编辑部推出【住房更新·匠心护航】主题专栏，围绕住房更新工作抓示范、树典型。今天请看第四期：坚固胜于地板，美丽可比地毯——五彩水泥花砖。
在五花八门的近代建筑材料中，有一种使用时间跨度长、应用普遍且耐久性强的装饰材料，以至于今天还非常多见，这就是用于铺地的水泥花砖。这种颜色鲜艳、花式多样且价格低廉的材料，也是经过了从西方舶来到本土化生产，最终“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最具近代特色的地坪装饰材料。
丰富多变的水泥花砖
摄影：SFAP
工艺与历史
不同于上釉烧制的瓷砖，水泥花砖是一种水泥复合压制砖，“其费用除水泥地面外，较之任何铺地材料为低，而其耐久性，容或过之。”
水泥花砖，又称洋灰花砖、五彩花砖、水泥花阶砖等，英文Cement Tile，顾名思义，是由白水泥、普通水泥、砂子、石粉、颜料等经过拌合、振动加压成型、脱模、养护等工序而成的装饰制品。花色图案丰富美观，价格相对低廉，材料坚硬耐磨防潮、经久耐用，因而在近代建筑尤其居住建筑中非常流行。从里弄住宅到花园洋房，从中心城区到郊区大宅，甚至一些早期的公共建筑中，都能看到水泥花砖的身影。
水泥花砖的制作采用手工与机械相结合的方式。先结合设计绘制画样，再根据图样制作金属模具，再将颜料与白水泥混合而成的色浆分色手工灌入预制好的金属模具中，色浆厚3mm-5mm。脱掉图样模后，撒干性水泥粉吸收色浆中多余水分从而形成彩色图案层，再压铸水泥砂浆机械加压，成形后浸水养护7天以上，出水干燥后打磨抛光，便完成了花砖的制作。其中机械压砖是关系地砖质量的重要环节，需要的压力上百吨（近代文献有140吨和200余吨等记载），以保证在此压力下生产的花砖有足够的密实度及脱模强度。
常见的水泥花砖以正方形为主，如八寸方（202X202mm）、六寸方（152X152mm）、四寸方（101X101mm）等，厚度多为5英分（15.8mm）。也有采用三角形、六角形、梯形等大小和形状各异的水泥花砖，类似马赛克一般拼合而成丰富的图案。
三角形、六边形、矩形、梯形等大小
和形状各异的水泥砖拼合图案
早期的水泥花砖主要从欧洲和东南亚进口，至迟到19世纪末应已传入上海。目前在1902年建成的外滩华俄道胜银行室内还可见到大楼始建时期的水泥花砖，但因为后期装修等因素，目前水泥花砖是用楼内保存相对完好的老花砖重新集中铺贴展示，不过也算是20世纪初期的水泥花砖实例了。
华俄道胜银行室内水泥花砖
（勾边砖与芯砖）
建于1910年的徐家汇天主堂采用法国进口的水泥花砖，花砖背面还有法语铭文，大意为“1878年世博会金奖（授予）布朗热（BOULENGER），有非政府性注册专利，（来自）瓦兹省欧纳伊镇”。花砖采用两种色彩，图案为中心对称向外辐射的植物花卉图样。
徐家汇天主堂水泥花砖
摄于百载重光
上海市建筑遗产保护修缮特展
复兴中路上的原德国技术工程学院建于1912前后，室内门厅、走廊等公共空间大量采用了水泥花砖且保存完好，距今已有110余年，是公共建筑大面积采用水泥花砖且完整保存至今的珍贵早期案例，使我们可以推想1910年代水泥花砖在公共建筑中的运用情况。这栋建筑的设计单位也是前述华俄道胜银行大楼的设计单位德国倍高洋行，水泥花砖或许也是倍高洋行的钟爱吧。
德国技术工程学院历史照片
来源：DenkschriftausAnlass der
（freierlichenEinwehung der TingchiTechnichenHochshule in Shanghai
Woosung）
1924
德国技术工程学院内走廊水泥花砖
随着大理石和水磨石等石材或者仿石地坪在公共建筑中大量运用，水泥花砖已经较少见于1920年代后的公共建筑实例中，随着国产化带来的价格降低，水泥花砖转而在居住建筑中大量普及，包括里弄与花园住宅。主要用于外廊、阳台、门厅、走廊等半室外空间或从室外进入室内的过渡空间，功能上满足这些区域的防水防滑需求；有些里弄还将客堂间等接待空间也用水泥花砖满铺，有着较强的室内空间装饰性。因其物美价廉、耐久性强等优点，1940年代以后也在近代居住建筑中持续使用，抗日战争后合众花砖厂等国产花砖厂相继复业，将这一工艺与产品延续到解放后，并向内陆地区推广开来。
花园住宅中水泥花砖用于室内玄关（左）
和外廊（右）
摄影：SFAP
图案多样
从徐家汇天主堂和德国技术工程学院这两个1910年代的案例看，早期进口的花砖主要是双色拼花，颜色淡雅。随着水泥花砖的国产化和在居住建筑中大量普及，花砖图案与颜色都有了极大丰富，形成了图案多变的“五色花砖”。
受近代启新洋灰公司“坚固胜于地板，美丽可比地毯”的广告语启发，花砖的图案与传统地毯图案有相似之处，即边缘为线性的勾边装饰，围合起内部的花团锦簇。因而花砖也可分为用于勾边的“边砖”与内部填充装饰的“心砖”两类，“边砖”在转角位置还有特制的“角砖”。
水泥花砖装饰图案和构成示意
来源：据合众花砖厂图册改绘
作为一种建筑材料而非艺术创作，丰富多变的花砖形式需要考虑节省模具成本和便于图案创新，因此在生产中是通过模具形式和各种颜色进行排列组合，从而实现效率最大化。如相同金属模具配以不同色浆、模具之间微差组合等，以充分利用已有资源达到目的。
不同图样可通过模具和颜色进行排列组合来实现变化
来源：合众花砖厂图册
在花砖的色彩运用上，以灰、白、黑基本色以及红、黄、蓝、绿等明度和色彩饱和度较高的颜色为主。同一块花砖上的颜色大多控制在3种色彩以内，以便操作较少错误，当然也有用到5、6种颜色体现丰富色彩的。
所谓“五彩花砖”的多种色彩拼花实现方式也有两类，第一类是通过多种单色的异形砖拼合成复杂多色的方式，类似马赛克原理；第二类则是把五六种颜色直接做在单片方砖中。前者制砖容易但铺贴费工，后者铺贴容易但制砖费工；在现存实例中，似乎前者多见于花园住宅，后者多见于里弄，可见前者更为高级。
左图为单色异形砖拼成多色花砖
右图为多色制成的单片花砖
来源：据合众花砖厂图册改绘
花砖的纹饰多为几何图形与花草植物纹样，图案兼顾装饰性与美好的寓意。心砖多为中心对称图形，多采用相同方砖拼合成更大单元图形，常见的为4块方砖拼合成一个单元，在近代图册中也有16块拼合成一个单元的图样。
16块方砖拼合成一个完整单元的花砖图样
来源：合众花砖厂图册
华商生产商
水泥花砖的国产化至迟在1900年后就开始了。在1905年6月12日的《时报》中，刊登了一则广东东莞“今能以新法制造”新式“半用机器半用人工”的五彩花纹地砖的新闻，可见此时在广东地区已有国产花砖制作。
上海设厂生产水泥花砖预计也在同期起步并迅速发展，著名的有光华花砖厂、兴华花砖公司、发康花砖厂、华新砖瓦公司、合众花砖厂、启新洋灰公司上海花砖厂等。其中1915年4月的《新闻报》和《时报》上都有光华花砖厂用国产水泥特别颜料精造五彩花砖、1930年9月15日江锡藩在周家嘴路保定路口独资创办了发康花砖厂等报道。在建筑业内期刊和针对市民的报刊中都可见水泥花砖的广告，可见其作为住宅室内装饰材料已经在面对普通市民了。
启新洋灰花砖公司广告
来源：1925年3月1日《时报》
华新砖瓦公司水泥花砖广告
来源：《建筑月刊》第二卷第九期
如今，在居住建筑中还很常见到水泥花砖的踪迹，与近代的花砖产品样册也可对应参照。部分花砖虽图案相同但颜色差异，也正体现了相同金属模具下适应市场需要的灵活性。
近代合众花砖厂图册（左）
与现存花砖实例（右）对应
近代合众花砖厂图册（左）
与现存花砖实例（右）对应
水泥花砖凭借价格低廉、耐久性强、色彩丰富、装饰性强等特点，在上海近代建筑中普遍使用，成为近代建筑铺地材料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类型。在部分地区，水泥花砖持续生产被运用到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当代，水泥花砖也因其装饰性和个性化，有了小众化的创新和复兴趋势，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又将时常看到这已运用百余年的材料再次焕发新机。
（除注明外，文中照片为作者自摄。文章内容如有引用，请注明作者和出处。）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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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植仁、王永逵、李德远、舒瑞章.水泥花砖生产中存在的问题及其解决措施[J].混凝土与水泥制品，199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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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住房更新 · 匠心护航④】坚固胜于地板，美丽可比地毯——五彩水泥花砖》
